作者:laojianghu
字数:25,316 字
第一章:上(一部淫书/一幅春宫/三个女人)
仲秋时节。我住进一家中档酒店,决心闭关一星期,拿下一部长篇小说的初
稿。
这部小说断断续续写了一年,颇费心力,收尾卡壳。问题出在写作环境不理
想。我白天上班,晚上居家码字,书房的气味、摆设、免不了的来电等等阻断了
文思。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是:要么放弃,要么换个环境,否则永远完不成。
我选择后者。
新潮作家喜欢炫家外写作,咖啡馆为首选。典型的美妙场景:落地窗外的河
流,河对岸的城堡,城堡阳台上两个拥吻的俊男美女。我不以为然。景色太美容
易分神。我决定移住离家不远的酒店。
酒店地处一座游乐场为中心的小商圈,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地中海风格,
服务台背后有一只长玻璃柜,里面摆了三座葫芦形大瓷瓶。我问服务人员,这些
是不是中国古瓷?他们说不清楚。瓷瓶显然比较名贵,否则老板不会加锁。老板
估计是东方人。
酒店套房面积大,带小阳台,天花板高,大床大写字台大椅子,适合写作。
我只带一些简单随身物品。那幅装着24x33春宫图的画框靠在墙上,我随时从中汲
取灵感。
酒店设有餐厅,送早餐。第一个早晨我六点起床,熬到六点半直奔城堡式餐
厅。食客多为银发族,衣着考究。我喝了咖啡和果汁,吃了烤饼和香肠。十分钟
后,身体严重感觉不好。回到客房,半天敲不出一个字。中饭没吃,晚餐靠麦当
劳打发。一天下来,几乎一事无成。
第二天,我换到街角的Ihop吃薄烤饼和橙汁,再带一大杯咖啡离开。这一小
变更,打通我的思路,一气能写几小时。中间休息,我像放风的囚犯,在房间里
踱步五十个来回,然后伫立于小阳台,看远处风景,看楼下行人。
晚餐在一家韩国烤肉店吃,自助型,各色肉吃到饱。吃完之后,我混迹于行
人之中,自在逍遥,看够人面,整理思路。上床后,我读瑞典作家写的私人侦探
小说,边读边推测案发后的发展和真凶。读个二三十页,读出瞌睡,倒头便睡。
第四天,我带手提电脑从四楼下到大堂。大堂中央摆了几组沙发,我挑西南
角靠窗的单人沙发坐下,准备修饰最后一章的段落。偷情的男女主人公乘坐游轮,
作为分手之旅。他们预订了一间海景舱位,双人床难以想象的小,两人不得不侧
睡,不小心会翻下来。舱位的空调力弱,他们大汗淋漓,索性脱得精光。男人说,
热啊,我恨不得跳海喂鱼。女的说,喂鱼不如喂我,睡吧。
接下来是一段炽热的激情:
她侧身而睡,我从后面抱紧她,阳具抵住她的屁股,右手在她的腹部乱摸一
气。她说,热死了,离我远一点。我的阳具冲开她那两爿臀肉,上下游动,说,
我想,它不想,你说,咋办呢?她抬起左腿,调整臀位,反手握住我的阳具,毫
不吝惜地套弄,说,滚烫滚烫,看你能嚣张多久。我连忙收腹,哀求道,别,泄
太快对谁都不好。我移开几寸,她抓住阳具不放,拽至自己阴部的入口,说,你
不是要跳海吗?这儿,往这儿跳,淹不死你……
我想表达女人春水横流,但不满意「嚣张」和「淹不死你」之类的用语,嫌
它粗俗。思路卡住,我抬起头,习惯性地左右张望。我所处的位置,没有人可能
看到我的电脑屏幕。处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写着少儿不宜的情色文章,世上不会
只有我有这种雅致吧?
坐了不到半小时,一位三十来岁的高个白种女人走过来,问是不是可以坐在
我旁边的双人沙发上?我挺直身子,说,当然。这儿的地盘归你。
女人小心地坐下,小心地拉齐勉强盖住膝盖的连体黑裙。她的光腿像白雪公
主,摸一把,恐怕像摸到雪花。她从黑色手提包里取出厚厚一叠纸,飞快地阅读,
手中的圆珠笔不时写点什么。她的头发乌黑,眉毛细长,鼻子坚挺,微微凸出的
脸颊略施粉黛。
我猜想,她八成是职业妇女。经商的?不太像。律师?有点像,但眼睛不够
犀利。会计师?有点像,但以内向著称的会计师敢出门办公吗?她不像住店的客
人,应该是访客。访谁呢?八成有个男人出现,那个男人……
我心里暗暗叫苦。想象力丰富本是写小说的基本功,此时野蛮生长,时机不
对,弄得我自己的活儿干不完。我开始后悔下楼。
她打开手机,点了几个字,端详一两分钟再合上,轻叹一口气。过几分钟,
她重复这一串动作。我转而对她发生兴趣。她不是单纯的访客,后面定有故事。
一对老人托着笨重的大箱,脚步不稳地朝服务台走去。我和那位女性同时抬
头,目光追随着老人,然后,我们的目光交集。我不无尴尬。我的眼睛几次三番
在对方身体来回巡视,同时张开想象的翅膀,实属冒犯。她大度地笑了笑,说,
来加州旅游的?
我说,不是,我是本地人。
她放下笔,说,我猜也是。
我来了情绪。她也在琢磨人!我问,怎么看得出来?
她的手上下比划,说,没穿运动鞋,没穿T恤衫,没有带智慧手机。
我打量自己:合时令的秋装,上次从赌城酒店带回来的棕色拖鞋。没错儿,
不是游客的行头。
她说,我们这儿是秋天,很多外州来的游客,特别是寒带来的游客,才下飞
机就嚷嚷,太热了,怎么跟夏天一样?办完手续,就是赶紧给智慧手机充电,换
上短裤T恤,一头往街头奔。几分钟内,他们的自拍照填满各自的社交媒体圈。
乖乖,高手到处有哇。我由衷地说,你太有洞察力了。
此刻,我很想知道她的来历,问,OK,你自己呢?
她正要回答,我举手阻止,说,让我先猜猜?
她说,不会太难,我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
我说,你是本地人?
她点头。
住附近?
她点头。
我说,你是访客。要见的人已经迟到,你最多再等十分钟,如果那个人不来,
你将离开,而且不会再约。
我停下,看她如何反应。她忍住不笑,说,继续,继续。
我说,那个人很重要。哪方面的重要呢,不是事业上的,是个人感情上的。
你并不是非见不可,但是,如果放弃,你心有不甘,因为……
我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说,因为,你们交往的时间不短,因为,你们不想
让交往公开。告诉我,我猜测的方向大致正确?
她身子往后一倒,响亮地笑着,膝盖上的那叠纸滑落,飞散开来。我站起身,
为她收拾,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见笑。
散开的纸张是选择试题试卷,上面的红字是她的批语。她,原来是老师。
我重新坐定,说,我的想象力有点缺乏管束,冒犯到你的地方,请你别介意。
她把试卷码齐,拉平自己的裙子,说,一点也不。你是个有趣的人。见到谁
都这么海阔天空?
我抿一抿嘴,说,差不多。天空中飞过两只小鸟,我会猜测它俩的前世今生。
她瞪大眼睛,说,那是另一次元的想象力。我很想听完你对我的猜想,比如,
我跟谁交往,为什么我不舍得一刀两断。为什么十分钟是我的忍耐极限。我有那
么难相处吗?
说完,她笑得弯腰,双手牢牢护住试卷。我跟着笑,架在膝头的手提电脑微
微颤抖。我及时说,如果你时间许可,我请你喝一杯?
她望了望试卷,犹豫地说,这个……
我站起身,说,星巴克就在路这边,两分钟步行。怎么样?
我们走进星巴克。店内几乎坐满,我们的到来,引起众多的注视,几乎都集
中在她身上。我们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我点了大杯的玛琪雅朵,她点了中杯的焦
糖星冰乐。我纳闷,女人一般见糖就躲,焦糖星冰乐可谓重型糖弹,她不怕胖?
瞧她的身段,偏廋。挨着坐,能见到她脸上的点点雀斑。
我们的咖啡做好,我到柜台领取。往回走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追随我。我
坐下来,对她说,你在对我做同样的猜测游戏?
她说,嗯哼。不过,等我先享受咖啡吧。
她将指尖压入咖啡,搅动一下,点到舌头上,然后喝一口。来回几轮。她的
舌尖灵活自如。我愿意缩小身子,在那儿久久逗留。
我们互作介绍,我叫丁东。她觉得有趣,说,「叮咚」的那个叮咚?
我说,听起来一样,意义大不同。中国字很多发音一样,写出来才显出区别。
她说,你有英文名字,还是可以叫你「东」?
我说,叫「东」吧。
她叫斯卡亚——优雅、独特的名字,在附近的社区学院当英文老师,批阅的
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文学的试卷。她是这家酒店不住宿的常客,充分利用这儿的
设施。今天,她跟一位同事交涉,请同事代几天课,同事一会儿答应一会儿反悔,
让她很头痛很分心,不时查看手机。
她说,我希望你的推理正确。我真希望等待一个人,最好是帅得不行的男人,
已婚,两个孩子,一个练剑术,一个练马术,客厅的大柜堆满小孩获得的奖项。
老婆呢,哼,老婆,我不关心她忙些什么。有一点,她怎么可以容忍老公出去偷
情,而且跟一位可怜的英文老师?
我脸带尴尬,说,我懂,我编得不尽人意。
她拍拍我的手臂,说,没关系。你是做哪行的?别告诉我,你是私人侦探吧?
我告诉她,我正在写长篇小说,写到紧要关头,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本来
我可以在房间坐,只是思路不顺畅,换个地方打通一下。
她说,哦,你是作家。
我说,不完全是,业余写作。
正在写什么?
我犹豫片刻,说,写一个中国学生留学美国,历尽磨难,终于成功的故事。
我不能实话相告,我写情色小说,目标:成为当代【金瓶梅】。跟古版的
【金瓶梅】一样,写情色,更写市井和时代。我畅想,作品问世,往好里想是名
利双收,往坏里想,带上「写黄书的那位」的帽子。我不在乎后者。苟活到今天,
从来不向往德艺双馨。
她说,那会很有趣。你是中国人?
对。
可惜我不懂中文,不然,我可以拜读一下。
我说,我先写中文,后写英文,准备出中英文对照版。出版社建议的。
你已经有出版社了?
对,我很幸运,已经拿了一小笔预付款。
她没有接下去。
窗外,一位少女站在以摇滚乐为主题的餐馆门前。长腿超短裙,人字拖,吊
带背心烘托高耸的胸部。棕色长发飘逸,水瓶压在额头。一位穿白色短裤和白色
无袖衬衫的年长男子走近,从后兜掏出一样东西,可能是地图,可能是别的什么,
在女孩前停下来,做研究状。我怀疑,他假装在看地图,实际在偷看女孩。女孩
似乎不知,拧开水瓶盖,大口地喝,漏网的几滴水滑下,滴到吊带背心,湿润她
的胸部。
我期待好戏。可惜没有。他们交集的时间不过十来秒,朝着不同的方向赶路。
斯卡亚也注意到了。她说,一幅可爱的画面,不是吗?
我说,嗯。
我想起什么来,问,你是英文老师?
她说,对呀。
发表过作品吗?
她嘴巴一抿,说,没有,从来没有。高中报纸上的影评不算。我喜欢读小说,
可以大段发表评论,一旦自己写,满脑子别人写过的东西,一行字改一天,觉得
可以改到完美。尝试多次之后,我接受失败。我没有创造性的大脑。没有,一点
都没有。而且……
她转动眼睛,做一个苦脸,说,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得有一
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钱呢,要年入500镑,房间呢,还要能上锁。
我接上去,说,伍尔芙的名言。
她睁大眼睛,说,你行,知道伍尔芙。
我说,500镑好理解,表示财务自由,有闲情逸致写作。房间为什么要上锁,
我不理解。
她说,表示空间自由,可以全副心思写作?
我说,也许吧。或者,挡住男人的侵犯?有文采的女人总会引人注意。
她没接话,只是笑笑。
我说,好消息是,你已有教职,不必写文谋生。
她挤出笑容,说,我佩服所有的专业作家,谋生的确不容易。说到我的教职,
非正式编制,处在教师鄙视链的底部,薪水低福利少,每逢州政府钱不够,学校
考虑省钱,最先砍下的斧头就落在我们的头顶。我常想,不当老师,我可以做什
么养活自己?
我乘势说,我有个想法,你先听听看。
英文不是我的母语,能够写英文,但无法达到原汁原味的境界。我估摸,我
写的小说因为成人内容,在华文世界的发行很受限制,在美国发行不是问题,希
望引起较大的注意,英文的成色一定要好。我给她讲的想法是:帮我把关英语,
前期给她一定的润饰费。如果小说的销路不错,我将追加费用。为此,我愿意请
律师起草一份协议。
她很感兴趣,说,可以。我本来就喜欢读小说,有关中国人的书倒是读得不
多。我愿意帮助你,帮助你取得成功。当然,我知道,不管作家怎样努力,成为
畅销书的几率等于中彩票。费用嘛,我们再商量。可不可以这样,你把写出的章
节让我先读,我看看能不能胜任你的邀请。
我说,谢谢。不过,有必要申明在先,我写的小时不是通常意义的小说。
她问,灵异还是穿越?
我说,都不是。我对灵异或穿越无法把握。我的小说,偏重情色,不知道你……
她喝了一口咖啡,平静地说,我完全没问题。我不是修女,坦率地说,我读
过不少成人内容的书,打初中开始。坦率地说,好的成人小说少而有少。我希望,
你的小说属于那部分的精品。OK,再加一句实话,你的长相恐怕能给销路加分。
我大受鼓舞,差点跳下高脚椅,给她一个拥抱。美国女人就是好打交道,直
来直去,不藏不掖,一杯咖啡定乾坤。
我打开手提电脑,说,给我一下你的电子邮箱,现在我就发一章给你。
她报了邮箱。我打开小说的文件夹,滑鼠上下游动。中文部分我写了二十章,
英文部分写了七章。第一章是铺垫,第四、第五章进入主题,带有大量床戏。我
掂量着,先给她发哪一章?她凑近,指着文件夹中的中文标题,说,那是汉字吧,
真漂亮。可惜,我读不懂。
我改变主意,说,你没带电脑,发过去一时读不到。要不你现在选一章试读?
她皱皱眉头,说,这儿?就在这儿?
我胆子大起来,说,或者,我们上楼,上我的房间?
我们四目相视。她爽快地说,主意不错,为什么不?
走到酒店的电梯边,她的手机鸣响,她打开,飚出一个脏字。她说,对不起,
我临时有事,不能上去。你把文章发给我,我一定认真读,一定尽快给你答复。
不等我答复,她转身,飞快走出酒店。
我认为,她改变想法,编一个借口而已。我倒不十分沮丧。美国女人再直爽,
再开放,有几个正经女人会随随便便跟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进酒店房间?虽然我
问心无愧,虽然我并没有非分之想。
吃过晚饭,街头闲逛之后,我想了又想,把第一章发给她。我不指望她会回
复。简短的留言中,我提供自己的真实姓名和Linkedin账号。我诚实待人,希望
她放心。
我坐在书桌边,写不出一个字。下楼到健身房走了半小时跑步机。洗完澡,
躺床上,头一回觉得床太大,房间太大,一个人用近于奢侈。如果,有个温软的
女人陪伴在侧,那会是何等境界?
一位长相酷似斯卡亚的工作妇女飘进房间,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先是上衣,
后是乳罩,她弯腰脱裙子和鞋子,她的乳房自由地摆动。内裤褪下,她裸露的阴
阜显露出来。
她面对镜子,检视自己,发出低声的叹息。
我想安慰她:你长得挺可爱的,叹息什么?
她扯一块毛巾了擦身子,说,跟我来。
我跟她走,她回身把毛巾递给我,拧开浴缸的水龙头,我先进去,她跟进,
坐在我的双腿之间,背对着我。浴缸里上涨的水不够热,她各个部位的景致让我
浑身发烫。
她调整水龙头,然后靠在我怀里休息。我慢慢地抚摸她,她的乳头在我的手
指下变得坚硬,我的阳具也在她的背部变硬。我还不着急采取行动。
她突然说,你不觉得冷吗?
我说,有一点。不过,我有办法让我们马上热起来。
她回转身,灼热的眼睛恰似火炉,说,我也这么认为。
她霍地站起来,带起的水花撞击了我的双眼。她说,跟我来。
她冲向大床,我追她,不小心绊到什么,咚地一下跌倒,彻心地痛。
然后,我醒过神。原来是南加一梦。
第一章:(下)
我拉开房门,想出去走走,听到中庭院中椭圆形—更像一个吹出的大气泡—
游泳池的喧闹。低头细看,池中有十来个男女,划水聊天,把小泳池填得满满。
我改变主意,不出去,就在这儿看人,主要看穿泳衣的女人,白花花的肉体,不
看白不看。
我从房间拖出一张椅子,端着从小冰箱取的罐装啤酒,舒舒服服坐在护栏边。
我住四楼,现在已过旅游旺季,这层楼的客人最少。戏水的人渐渐变少,一度只
剩下两位女性。我在高处隔得远,仔细端详,可判定是白人,中年,穿老式连体
泳衣。她们聊得热火。对面楼走出一位男性,中年,小啤酒肚,入水后,在泳池
角落呆了一会儿后,他移步找她们搭讪,聊上了路,再移几步,紧贴着她们。
不到十分钟,男人和其中一位女人走出泳池,转移到圆形的按摩浴缸,身子
粘到一处。剩下的那位开始在池中游。她的基本功好,几个花式轮换,把小池当
比赛场地,溅出好多水花。
那对男女从按摩浴缸出来,向我这边的楼走。他们无疑对上了眼,下面就要
真刀真枪。
四楼走廊有些抖动,我往右侧看,他们朝我走来。女人金发碧眼,大腿细长,
连体泳衣几乎要被沉重的乳房爆裂。经过我,我认出她,她和另一位女性同房间,
房间在电梯边,我上电梯的时候碰过面,客套过几句。她们来自匹兹堡,结伴来
加州度假,准备待一个星期。记得她们说过自己的名字,大众化的美国名字,我
听了就忘。
男的对我点头示意,我报以微笑,心里为他加油。女的一言不发,仿佛不认
识我。女人掏钥匙开门。尽管隔得远,我能清晰听到门锁的「咔哒」声,短而急
切,印证两个男女交战前的心情。
出来玩,果然胆子大,认识不到半小时,他们就走到那一步。我自叹不如,
一个人苦哈哈地宅在房间,苦哈哈地写什么情爱小说,写得再好,比不上人家实
惠。刚才的一个春梦,还做不到美好的结尾。怎一个「惨」字了得!
过了二十来分钟,另一位女人也从泳池起身,披上浴巾,朝楼这边走。她就
是室友。她应该知道,房间紧闭,两个人在里面干好事。她能进去?赶走那个男
人?加入,玩3P把戏?
我激动地从冰箱再拿一罐啤酒。身为吃瓜群众,断定下面的戏码只会叠加精
彩。
走廊微微颤抖。深黄色的灯光亮起,给周遭增添暧昧的氛围。那个女人低着
头,浴巾紧扣,悄悄从我面前走过。她的胸部大小适中,大腿粗壮,屁股圆润匀
称,脚踝红嫩,冲淡了面相平庸的缺点。她走到房门前,解下挂在钥匙孔上的一
条红带,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僵在门口。
等她回转,离我几步路的时候,我开口说话,进不去了?
她身体退缩,望着我,冷冷地点头。我说,我是你们的邻居,我们见过面,
在电梯里。你不介意的话,在这儿坐坐。
她停住脚步,探头看看我房间内部,想了想,说,哈,对,我们确实见过面。
你是个很友好的伙计。好的,谢谢。
我从里面再拖出一把椅子,说,要不要喝一杯?水?啤酒?果汁?
她说,水。
她坐下,身体前倾,领口松开,露出大片乳房。她拧开水瓶盖,象征性地喝
一口,用手背擦嘴巴。
我们默坐。她伸直双腿,涂了红蔻丹的脚趾勾动。我忍不住,问,房间进不
去?
她叹一口气,说,红带挂那儿。
我好奇地问,红带?
她说,我们在匹兹堡当了快四年室友。我们有个约定,只要一方在门口挂红
带,另一方不要进去,想办法到别处消磨时间。她比我更受男人欢迎,差不多每
个星期带不同的人来,挂红带的次数远远超过我,尽管我远比她聪明。
我说,绝大多数男人对聪明的女人非常恐惧。
哦,是吗?她挑起一道眉毛。她接着说,匹兹堡在宾州算大城市,我们都有
车,找到地方消磨时间很容易。来加州,没车,我现在能去哪儿?手机又没带,
只能干耗在这里,等他们完事。
我对那个男人的战力做最慷慨估算,说,你的等待不会超过半小时吧?
她说,才不会呢。
她笑了,嘴角的笑纹漾起。
她接着说,我的室友特别能折腾,男人们往往兴冲冲上床,却很少回头。
我问,怎么回事?
她说,他们容易高估自己的性能力。
说到这儿,她笑起来,胸部狂涌。我的下体发痒。我俩素昧平生,头一次见
面就谈男女那档子事,可以想象,她跟我一样心情:此时不大胆,更待何时?
我没话找话说,真安静,加州的夜晚。
她说,没错,如果不被锁在门外就更好。
我说,你自己没想过做点什么?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公平。她在里,你在
外,当流浪人。
借助夜色,大胆的事就该玩下去。由于紧张,我的脸有些发烧。她问,还有
啤酒吗?我说,有。就要起身,她挥手制止,说,我自己来。每个房间的格局一
样,我找得到冰箱。
她拎着啤酒,喝一口,放在椅子下面。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热?她解开
浴巾,把浴巾团在脚边。她的泳衣已经半干,乳头凸现。
我说,他们在里面享受。我们不能只喝酒。
她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否则太乏味。
我果断伸出手,搭到她的大腿。她已有预期,往我这边靠,助我的手自动上
移。我说,你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她说,是吗?怎么做?她的腿微张。我乘虚而入,口中窜出啤酒粗气。我说,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我保证配合,让它顺利开始,圆满结束。
我的手溜进她的泳衣下端,触到她如硬版刷毛一样的阴毛。我想拨开她的阴
唇。她抓住我的手,说,停。我们难道不应该先讲清楚规则吗?
我们两人的手停止不动,静等规则讲清楚之后再启动。我说,你的朋友也这
么处理吗?
她松开手,说,不是。我不觉得她比我认真。
我拨开她的阴唇,说,我想也是。不过,门口挂红带是个创意。你有吗?是
不是拿来挂在我的门上?
她双腿夹牢我,不让我动作,问,你有套吗?
我脱口而出,没有。
说完,恐惧感袭来。写情色小说的男人,出门在外,哪有不随身携带套子的
道理?该是标配呀。
我说,我下楼去买?
她说,等你买回来,他们可能完事,我可能回房间。我可能不再认识你。
我只好说,好吧,你松开腿,我们就地继续吧。
她站起身,朝我的房间里面走,丢下一句话,我太无聊。太多的能量用不完。
我想我是疯了。
我关上门,她拉灭房间的灯,拉开房间的窗。我们相吻。她的嘴唇温暖柔软,
她的手先行一步,插入我的裤裆,对我耳语道,想操吗?我说当然。她说,可惜,
我们不能。
我抱紧她,感受她的乳房,拿出绝不放人的架势。
她喘息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吻我,随便哪里。不过,我要面朝窗户,从
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走廊的一切动静。只要那个男人经过,我们就停止,不管
我是不是达到高潮。我不想让我室友误解。
她的想法接近奇葩,她的室友更奇葩。她们之间哪有什么误会可言?匹兹堡
的女人都这样?我被欲火攻身,无瑕与她论理。我说服自己:半杯水总比一滴水
没有好。
我问,我们怎么做?我的火焰随时为你燃烧。
她笑了,我用一个深吻止住她的笑声。我麻利地褪下自己的衣衫,脱掉她的
泳衣,手指用力挤压她的屁股,她在我的吻中呻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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